今天看了Welser-Most的排练,颇有感触。由于当时没有带纸笔,仅仅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细节留在脑子里。在这里写出来,既是给大家分享,也是给自己留个底。
几周前学校大张旗鼓的宣布克里夫兰交响全班人马要来音乐学院呆上四天,期间包括各种活动:一场乐团演出,一场室内乐演出,几场公开排练,指挥Welser-Most对学校交响乐团的排练,各个声部的大师课,乐团经理关于乐队管理方面的演讲,等等等等,好不热闹。结果两天前收到邮件,乐团罢工,所有活动取消。。。这叫一个郁闷!但是今天早晨起来,又收到邮件,说Welser-Most下午会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过来,对学校交响乐团进行两个小时的排练,算是对之前事情的一个补偿。很是感动于大师的平易近人,明明整个活动都取消了,他完全可以不跑这一趟。耽误一天的时间,就为了下午两个小时的排练,在这里赞一个!
下午4点排练准时开始。由于时间所限,只排纽伦堡名歌手序曲和勃二的第一乐章。我抢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坐在圆号后面,打击乐旁边,其实就相当于坐在乐团里面。后来发现这个位置有利有弊,好的地方就是离指挥比较近,而且面冲指挥,可以近距离观察他的手势,表情,排练的一些细节也比在观众席看的清楚。坏处就是离圆号太近,那几个中气十足的美国同学喷起来实在是猛,他们吹的时候我基本就听不太清楚我前面的弦乐部分了。一开始先排名歌手序曲,三个指挥系的学生去指挥,Welser-Most在旁边指导。这个曲子他非常注重序曲与歌剧本身中的音乐之间的联系,经常问学生这一段音乐跟歌剧哪一个场景是有关系的?这一个场景的剧情是什么?此外调性和色彩的变化(后面的勃拉姆斯也是如此)是他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Welser-Most:“C大调在曲子里代表的是什么?
学生:“光明,力量。”
Welser-Most:“那么你就应该指挥得像进行曲一样,有板有眼,节奏不可以太自由。”
Welser-Most:“还有中间第二主题的E大调呢?”
学生:“胜利,成功(Triumph)?”
Welser-Most:“错,E大调在这部歌剧里代表的是爱情!你要想象着爱情去指挥这个片段。”
期间还有学生问他关于透明度(transparency)的问题,比如曲子中间那段单簧管演奏的主题变体(转到降E调),在浓重的弦乐伴奏下,如何能让观众听清楚单簧管和其它木管乐器?他说:"The conductor's job is about enabling. You have to enable the orchestra to listen to each other while playing his or her own part. It's like chamber music making."
最后他亲自上阵,自己从头到尾指挥了一遍,怎么形容那个变化呢?学校的乐团顿时变成了克里夫兰交响,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接下来排练勃拉姆斯第二交响的第一乐章,他一个人从头到尾排,毕竟时间有限,他不能抠得太细。我在这里写一些还能回忆起来的细节:
排练的一开始他就在强调曲子的调性色彩:"D大调在勃拉姆斯的音乐中可以被理解成什么?The glory of the beauty of the nature! #F小调呢? it's about the inside pain, or personal disaster"
乐曲的开头他排练了很多遍,总是不满意。首先他希望那个大提琴的引子不是毫无准备的一下子就出来的,大提琴的弓子在触弦之前一定要留出一定的空间,而且一定要呼吸。此外他还是强调乐手之间要倾听对方,他希望一开始不是简单地大提琴自顾自地演奏那个D-#C-D的引子,然后圆号自顾自地吹出主题。他希望那个引子能“传到”圆号那里。
勃二第一乐章中既有"Expressivo“的记号,也有"Dolce"的记号,关于这两者的区别,他的话让我茅塞顿开:"What'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Expressivo and Dolce in Brahms' music? Docle is about the ’tenderness‘, while there is always some 'holding intensity‘ in Expressivo" 比如在第一乐章快结尾处长笛出现之前那一段的弦乐演奏的主题,标记就是expressivo,他说这里一定要表达出勃拉姆斯那种"holding intensity",那种揪着心的优美吧。
排练结束,没有预想中的对“大牌”的围追堵截,没人拿唱片去签名也没人去合影,有些乐手过去握手表达感谢,仰慕之情。我也去凑热闹,握了个手,感谢他在音乐上的这些指点,顺便祝贺一下他明年在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执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