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ln Concert内幕解密，竟然是18岁女孩的杰作
许多人都知道Keith Jerrett的「The Koln Concert」是史上最畅销钢琴独奏专辑，照理说，这张唱片的新闻、旧闻早该被媒体挖光了才对，但是你可知道，这场名留青史的演奏会，竟然是由一位十七
岁的小女孩所策划！而KeithJerrett当天所弹的钢琴，竟然是一架小了半截、音准全失、踏办甚至卡住的报废贝森朵夫！上个月在BBC「ForOne Night Only」广播节目中披露的这段内幕，无疑是「The Koln Concert」推出三十六年来最重要的一段历史档案，时值KeithJerrett六十六岁大寿刚过，特别在此翻译出广播中的重要内容。
Vera Brandes现任萨尔兹堡Paracelsus Private医学院音乐医疗研究系主任，照片摄于2009年。（Franz Helmreich摄影，照片来源：www.nytimes.com）
广播中访问了当年筹办「The Koln Concert」的Vera Brandes女士，她现在是奥地利萨尔兹堡一所大学中的音乐学系主任，不过1975年时，她只是一个年方十七，热爱爵士音乐的小女孩。那时她因为狂爱爵
士乐，在爵士音乐节中认识了不少乐手。有一次在柏林一间酒吧中，Vera遇见了当时在欧洲小有名气的吉他手Ralph Towner（当时因为他在Weather Peport的「I Sing The Body Electric」专辑中客串演出，而被欧洲乐迷注意），相谈甚欢之际，戒酒壮胆的Vera竟然夸口要在Koln筹办Towner的音乐会。没想到，这个
女孩并不是酒后乱说话，这场演奏会不但真的办成了，而且还颇受好评。这次成功让Vera有信心继续办下去，初生之犊不为虎的她虽然经验不足，但是应对表现
却像是在这行做了几十年的老手一般，那时她所策划的New Jazz系列音乐会，在当地也成功吸引到一批爵士乐迷的支持。
有一天，Vera接到Keith Jerrett经纪人的电话，得知Keith即将到欧洲演出，机会千载难逢，她当然不会放过，当下就决定一定要把Keith请到Koln来，而且一定要找到最棒的场地办演奏会。
ECM创办人Manfred Eicher出生于1943年，他1969年创立ECM唱片公司，1975年Keith Jerrett的Koln音乐会举行时，他才32岁，在唱片圈只是一个刚冒出头的小伙子。
当时的Keith刚离开Miles Davis乐团，对音乐颇有自己的想法，正构想着举办钢琴独奏会，而且要全即兴演出。对于这个想法，他的经纪人当然期期以为不可，因为钢琴独奏已经不太吸
引人了，全即兴演出更是票房毒药，办这种演奏会绝对赔钱。当时与Keith签约的Impulse!唱片公司也持相同看法，完全没有出这种独奏会唱片的意
愿，所以就大方把Keith现场演奏录音的版权交给当时才刚成立的ECM处理。
话说回头，Vera要敲定Keith的档期并不容易，因为Keith这趟欧洲巡回演奏只愿意间隔一天演出，但是Vera好不容易借到的Koln 歌剧院，却只有一个星期五晚上的空档，这天之前Keith还在瑞士演出，要叫他隔天就杀到Koln登台，难度实在很高。不想放弃的Vera于是跟
Keith经纪人商量，愿意负担交通费用，买机票让Keith飞来，最后终于敲定档期。但是令Vera意外的是，Keith竟然把那张机票卖了，自己租车
连夜从苏黎世开到了Koln，而且车上还有另一位乘客，那就是ECM老板Manfred Eicher。
Koln歌剧院落成于1957年，由Wilhelm Riphahn所设计。
要租到理想的演奏会场地是另一个难题，Koln歌剧院是Vera的首选，但是这里从未举办过爵士钢琴独奏会，更何况要把场地交给一位小女孩办音乐会。几经交涉之后，Vera终于说服Koln歌剧院，同意让出正规演出后的一个空档，在星期五半夜十一点让她举办音乐会。
不过，借到场地并不代表万事具备。Vera接下来得想办法在这个午夜冷门时段，填满Koln歌剧院一千四百个座位，这个任务已经很艰难了，更何
况这场演出最便宜的票价才四马克，歌剧院还要从门票收入中抽三成，压力之大可见一斑。所幸，Keith那时在欧洲知名度不低，许多乐迷也好奇Koln歌剧
院第一次举办爵士演奏会会是什么景况，所以演出当天竟然卖了个满座，只不过观众与平常听歌剧的乐迷不太一样，大多是年轻人，穿着也轻松许多。
Keith Jerrett那晚指明要演奏的应该是这架贝森朵夫Model 290 Imperial演奏用平台钢琴才对。
终于到了音乐会当天，Vera在下午来到演奏厅，没想到前一场排定的歌剧演出竟然取消，诺大的舞台一片漆黑，只有安全门亮着微弱的小灯。
Vera在昏暗的舞台上看到一架钢琴，认定这就是音乐厅管理处跟她挂保证会准备好的贝森朵夫290 Imperial演奏会钢琴。没想到的是，Keith与Manfred Eicher上台试弹了几个音之后，不发一语的绕着钢琴看了好几回，接着默默走过来告诉Vera，如果不换钢琴，今晚不可能演出。对原本以为一切就绪的
Vera来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这时她才发现，舞台上那架钢琴非但不是Keith指明要的贝森朵夫，而且状况惨不忍睹，不但音高完全失准，而且踏瓣卡
住，中央几个黑键甚至发不出声。原来，因为前一场歌剧演出取消，会场工作人员早就下班欢渡周末去了，随后来到的钢琴搬运工人找不到人询问，只好从仓库里随
便搬了架贝森朵夫放上舞台，搞出了这个大乌龙。
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的Vera，只好紧急联络所有可能的管道，试图调借Keith要的大型演奏钢琴。当她好不容易借到了Koln市「唯二」的贝
森朵夫290 Imperial大钢琴，正准备奔去把这架钢琴徒手推到Koln歌剧院时（穿越整个Koln市！），钢琴调音师竟然出现了！这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调音师
简直就是Vera的救星，说他是天使下凡也不为过，他告诉Vera，千万不可冒雨把那架钢琴推来，因为钢琴一旦淋雨（当时Koln正在下雨），绝对整个报
销，音乐会同样办不成。接下来，只见这位调音师花了好几个小时，竟然神乎其技的把舞台上那架破烂钢琴修好了，原本以为音乐会办不成的Vera，此时又重新
燃起了希望。
音乐会即将开场，试弹之后确认钢琴就绪的Manfred Eicher，叫Vera赶紧到旅馆把Keith接来，但是Vera未满18岁，连驾照都没有，只得叫他哥哥开着老爸的车去接人。当Vera慌张的冲下楼
时，Keith已经来到。令她意外的是，因为事前种种差错而有些不耐，又因为巡回演出与长途驾驶而身心俱疲的Keith，此时竟然没有闹脾气，反而平静的
步上舞台，在那架不完美的小钢琴上，奏出音乐史上最神奇的乐章。登台之前，Keith只对Vera说了一句话令她永生难忘的话
-- just for you......
录制Koln Concert所使用的Telefunken M-5可携式盘带录音机，是当年最好、也是唯一一部可以携带的录音机。
从当年观众的回忆描述，我们不难发现这场神奇的演出，是许多因素相互影响的结果。首先，在歌剧院诺大的舞台上，竟然只摆了架不成比例的小钢琴，
为了让这架钢琴发出足够音量，Keith必须用尽全力敲击琴键，对于Keith这晚的演出产生了关键的影响。其次，Koln歌剧院优美的木造结构，与观众
席几近全黑的环境（演奏时虽然坐满一千四百名观众，但是Keith从舞台上却几乎看不到任何人），似乎也带给Keith灵感，更能完全投入在演奏之中。
对当天有幸参与的观众而言，这场演出也是极为奇特的体验，一方面，这些欧洲乐迷对Keith时而站立扭动身体，时而痛苦呻吟的演出方式不太适
应；但另一方面，满场观众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完全被Keith的演奏所吸引，整场演出竟然没有半个人咳嗽或是制造丁点噪音，共同造就了这场伟大的演奏录
音。现在我们常见到Keith现场演出时，每每暂停演奏，教训那些不专心或制造噪音的观众，或许也就是在遥想着三十五年前在Koln那无可取代的神奇一夜
吧。
那天，与ECM合作密切的录音师Martin Wieland带着德律风根M5可携带式录音座，以及一个六轨混音器，用两支Neumann U67麦克风，一左一右深入钢琴内部收音，与当地一间老录音室老板的女儿Eva Bauer-Oppelland共同记录下这空前绝后的一晚。唱片刚推出时，销售成绩其实平平，但是各大媒体却竞相报导，纷纷给予好评，在口耳相传之
下，Keith Jerrett因此爆红。可惜的是，唱片内页竟然没有只字词组提到Vera Brandes，有关筹备这场演出的种种事迹，也因此被尘封遗忘。
The Koln Concert至今依然是爵士音乐史上最畅销独奏专辑，也是音乐史上不分乐派、最畅销钢琴独奏专辑。重点是，这是一张演奏之前没有任何乐谱依据，完全即兴演出的钢琴独奏现场演出。
据说，Keith当年一点也不喜欢这晚的录音，甚至想要销毁掉它。因为他认为既然是全即兴演出，那晚的演奏就应该像灵感瞬间来临一般，随着演出
结束而瞬间消逝，不该留下任何纪录。当晚的观众显然也有类似感受，有一位亲聆当晚演出的受访者就表示，听完那场演奏会之后两、三年，他都不敢把这场录音的
唱片拿出来听，因为那晚听到的音乐，对他来说实在太震撼，甚至已经在他的心灵中占据了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角落，让他担心如果听到录音，反而会破坏了这美妙
的记忆。另一位参与演唱会的受访者，甚至在三十五年后回忆起当晚景象，依然激动落泪。
这场演出并不是神迹，我们也不需为它披上传其色彩，但是对Kieth Jerrett、对当年观众，以及无数听过Koln Concert唱片的人来说，那晚的演出都是一场心灵震撼，至今令人感动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