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板戏中的漂亮娘儿们 [复制链接]

我一直在收集样板戏的DVD，其中最不好找的就是舞剧《白毛女》。我去了各个音像图书的网站搜索都无功而返，能找到的只有制式落后的VCD，这不在我考虑之列。我非常执着地要找到它，这与我的“样板戏情结”有关，而在当时的样板戏中，《白毛女》是我的最爱。现在细究起来，可能与里面的女主角漂亮有很大关系。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看到女主角时荷尔蒙不可能不有所作为，即使自己没有自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非常幸运地是，网友加肥猫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天知道他是怎样凑巧地于几年前买到了这部舞剧的ＤＶＤ版，他相当认真地为我刻录了一张。今天收到了这份珍贵的礼物，头一件事就是把它塞进我的影音系统。当熟悉的主题音乐响起，一切都温暖地回到了过去。
在没有很多渠道可以让女性展示她们的性别魅力时，样板戏成了唯一的可能。而我们对女性美的鉴别，也是从这开始。值得庆幸的是，样板戏里的娘儿们总体来说都很经得起挑剔，她们大都处于青春发育的最佳阶段，即使每人都穿上打着补丁的乡下服装甚至衣缕褴衫，仍然算得上是光彩照人。
把那些功成名就的舞台大腕们赶下场，从某种程度避免了“老扮少”的尴尬，使我们不必整天对着白淑湘跳的吴清华和杜近芳唱的李铁梅发呆。现在看来这真是一件功垂千秋的好事。样板戏必须是完美的，如果女主角的形象出了问题，还叫什么样板戏？最主要的是，我们的青春寄托会变得无枝可栖，我们的荷尔蒙可能会失去分泌的方向，我们对女性的幻想也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只要了解到样板戏曾经是我们唯一的精神生活，就会明白我这样说绝非耸言听闻。
幸好那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年纪大一点的娘儿们都被打倒了，年轻的娘儿们英姿飒爽地走上舞台，令我们的眼睛为之一亮。我们得以健康地发育。
在为数不多的女主角中，李铁梅一手绞着大辫子一手高举红灯非常有符号学上的意义。它意味着革命有了方向，也意味着小伙子们的目光应该往那里聚拢。刘长瑜的漂亮其实是有点儿媚的，弯弯的双眼在民间被看作是狐狸的化身，这样的女性生活中相当会嗲，也相当勾引男人。而我们也从刘长瑜有限的发嗲中找到了这种根据。她与李玉和李奶奶撒娇时的确非常有味道，虽然由于剧情的规定那只是一个十七岁少女的亲情流露，不带任何性的意味，但你得承认，在她生气之前，那样娇好的声音与身段是令我们百看不厌的。可惜剧情发展的太快，鸠山出现得太早，自从李玉和被捕，我们不再看到刘长瑜甜美的笑容，而是始终怒目圆瞪。而我们对一个漂亮娘们的爱也戛然而止转为了对日寇的仇恨。鸠山，你剥夺了一个属于所有中国男人的微笑！
另一个漂亮娘儿们来自舞剧《红色娘子军》。薛菁华扮演的吴清华同样是以怒目圆瞪的方式亮相的。这位至始至终都没怎么笑过的女性，比别的样板戏女主角遭到了更不公平的待遇。本来她是应该有机会多展露一下迷人的微笑的，如果编剧愿意让她和党代表洪常青多少暖昧一点的话。但是很遗憾，我们甚至没有机会看到她和党代表像模像样地跳上一段双人舞。如果洪常青能把吴清华托举到半空，或者至少搂着她的腰让她转上两圈，她一定会笑得很开心。然而这位来自江浙的芭蕾美女还是以她的冷艳打动了我们。她一身火红地从黑色椰树后面闪身而出，她一连四个倒踢紫金冠，都让我们目瞪口呆。直到多年以后，一想到《红色娘子军》，我的脑子里出现的就是椰林里那红与黑的强烈对比，薛菁华像火焰一样地跃动……去年看凤凰卫视的访谈节目《说出你的故事》，我少年时的偶像薛菁华安祥地坐在那里，我惊诧她竟然还是那么漂亮，而且她的脸也不像当年那么饱满。从她自己的讲述中才知道，为了让她看上去更具有工农兵的形象特征，拍电影的时候导演让人削了两块苹果放进她的腮帮里，这样就令她看上去更有力度。天！
舞剧《白毛女》算得上是一部最养眼的电影，因为它一下就为我们提供了两个漂亮娘儿们：茅惠芳和石钟琴。这也是我心目中的最爱，因为这两个娘儿们，我一直追随到现在。前几年茅惠芳与《名人传记》的那场名誉侵权官司，从一开始我就坚信茅惠芳会赢，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我的偶像，因为她那样出色地塑造过喜儿这个角色。果然，她赢了。
茅惠芳的漂亮与我们那时对上海的理解有很大关系。那会人们谈论上海，那是一个“洋气”的地方。而茅惠芳是上海娘儿们的杰出代表，她迎合了我们对一座大城市的憧憬。所以她就算穿上河北农村的土布红衫儿，那种美总能从角色里跳出来，让我们心里感慨万分：上海就是上海。其实茅惠芳的气质非常清纯，并没有因为上海的背景而让我们觉得遥不可及。更令人满意的是，《白毛女》中有大段喜儿与大春跳的双人舞，即使编导们极力回避那种关系的实质，我们心里都很清楚那就是“男女关系”。因为有了样板戏中唯一可解读的男女关系，我们看到大春与喜儿的每一次身体接触都很兴奋。而他们也总是很给面子，两人的双手只要碰在一起，接下来的动作总是十分地好看。
石钟琴在《白毛女》后半场的亮相我只能用“惊艳”来形容。她的美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具有仙气。这也与她 “白毛仙姑”的身份十分吻合。我在我的作品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描述她在雷电中一身雪白地冲上悬崖的情境，她伸展双臂高抬起脚的那个造型，远远不是用“美”可以表达，它根深蒂固地成为我心目中的一个崇高的符号，让我知道“美”还可以具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即使是亲眼目睹一次原子弹的爆炸，也不会形成比这一造型更大的冲击波。我只要看《白毛女》，一定会在这一刻屏住我的呼吸。会在朱逢博的“盼东方出红日”的歌声中全身发抖。后来我再看《天鹅湖》，看《胡桃夹子》，看《吉赛尔》，都只能感受到优雅，而未能感受到强大的震撼。
稍后些推出的《杜鹃山》里的杨春霞可能是唯一的异数，算个“风骚型”的娘儿们。我这么说并不带贬意，当年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性感”这个词，如果想表达同样的意思，我们能使用的语汇就是“够骚”。杨春霞塑造的柯湘确实够“骚”，这与她的天生丽质有关，与她那双能撩人的眼神有关。导演一定是要求她尽量把眼睛瞪得大一些，以使女党员形象熠熠生辉，但实际效果却是使她看上去不断地向观众暗送秋波。因此她便为我们填补了其他样板戏娘儿们漂亮有余风骚不足的空白。她确实有这种能力，让你在看到她一身锁链伤痕遍体地出场时，还要哇地感慨一声“好一个尤物”！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因为她那“无产者等闲看惊涛骇浪”的从容不迫，使她在任何危急关头都能保持迷人的微笑。我们那时私下把她比做“白骨精”。而非常有意思的是，八二年杨洁拍电视剧《西游记》时，真的就让她去演了一回“白骨精”，可见她给了不止一个人这样的印象。只可惜，她演的“白骨精”又有点像女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