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与细腻兼具 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徐鹏博 [复制链接]

辉煌与细腻兼具
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徐鹏博
  在古典音乐中有许多微妙的巧合，而其中就以小提琴协奏曲中的「四大」最广为人知，这「四大」分别是贝多芬、孟德尔颂、布拉姆斯与柴可夫斯基四位作曲家所写的四首小提琴协奏曲。巧的是，四位作曲家同时都是钢琴家而非小提琴家；巧的是，他们四人都只各谱写一首小提琴协奏曲而已；巧的是，这四首曲子都是同类型曲子里最常被演奏的，是入门者的必修功课之一；巧的是，它们在广告配乐都被采用过；巧的是，除了孟德尔颂那首之外，剩下三首都是D大调的。 有趣的是，这四首小提琴协奏曲却呈现出南辕北辙的音乐风格，其中最有帝王堂皇之相的贝多芬「小提琴协奏曲」，不时流泻着贵族美感的孟德尔颂「小提琴协奏曲」，用浓郁愁绪洒出牧歌暖香的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都各在它们创作不久之后，就获得极高的艺术评价，那么，足以与这三首曲子相互辉映的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呢？臭音乐？！让我们先来看看当时乐评界的教皇，也就是汉斯力克（Eduard Hanslick）在1881年听过维也纳爱乐演奏这首曲子之后所发表的评论：「我们知道在现在的文艺作品中，经常出现满不在乎地想把作者自己最让人讨厌的外貌表现出来的作品，其中甚至有些还会放出令人作呕的臭气。像这样的文艺作品，我们应该称它为『臭气熏人』。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就告诉了我们，世上也有臭音乐。」多狠的评论啊！想象得到柴可夫斯基欲哭无泪的模样；但真正令他伤心的事还不止于此：刚把这首曲子写完时，柴可夫斯基如同往常，兴高采烈地将它寄给当时最赏识他的才华，也给予他最高精神与物质资助的梅克夫人（Nadejda von Meck），然而没想到梅克夫人对此曲实在是兴趣缺缺，这个意外的结果，给了柴可夫斯基一个很大的打击。柏拉图式的爱情图一：柴可夫斯基，俄罗斯最优美的艺术灵魂之一。说起梅克夫人，他的先生原来是位俄国的铁路工程师，建造了俄国第一条铁路，因而留下了大笔遗产给梅克夫人，她在这种不愁吃不愁穿的富裕生活下，想要另寻一个精神上的寄托，同时也为了实现自己在音乐艺术上的梦想，就把焦点锁在支助经常入不敷出的作曲家柴可夫斯基身上。他们两人14年来全以书信往来，相互以文字表达敬仰与爱慕之意，梅克夫人以「绝不见面」为条件，每年对他巨额的经济援助，提供甚至在柴可夫斯基创作低潮时，特地在她位于弗罗伦斯的别墅旁，建造了一间工作室供他使用，为他打气。由此可以看出他们两人精神至上的柏拉图式爱情。1877年柴可夫斯基拿了她所资助的一笔钱，为了疗养他在精神上的耗弱而远赴瑞士，暂时居住在克拉伦斯，后来再到意大利旅行。期间他完成了稍早即谱写的「第四号交响曲」与歌剧「尤金．奥尼根」，同时也开始构思这首「小提琴协奏曲」，1878年，柴可夫斯基的好朋友，一位名叫柯泰克的小提琴家从俄国来拜访他，暂时住在克拉伦斯一小段时间，原来试着熟悉小提琴技巧的柴可夫斯基，就趁这个时候请柯泰克做试演之劳，于是完成这首曲子。打入冷宫原先他想要把这首曲子献给当时在俄国，不管在演奏或教学上都称得上是祭酒级的匈牙利小提琴家奥尔（Leopold Auer），但奥尔收到总谱之后，竟然毫不留情地批评说，这首怪曲在技巧上根本难得无法演奏！（很巧吧！他最受欢迎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当初也是被俄国音乐界的权威，莫斯科音乐院院长尼可莱．鲁宾斯坦贬得一文不值，后来是他的好友钢琴家毕罗让此曲咸鱼翻身的。）被他这么一说，三年之内竟没有任何小提琴家「敢」碰这首曲子，结果这首曲子不仅丧失在俄国首演的机会，还落得尚未首演就被打入冷宫的窘境。然而身为德国莱比锡音乐学校教授的俄国小提琴家布洛斯基（Adolf Brodsky）可不这么想，慧眼识英雄的他，硬是要求能在维也纳爱乐的演奏之下演出此曲。这个愿望是成功了，但是当时的指挥汉斯．李希特对此曲可说是了无兴趣，团员们甚至有些讨厌这首曲子，这种情况还能期望首演会有多成功吗？1881年12月4日首演晚上的那群听众，每个人尽是表现出冷冷淡淡的模样。绽放光芒然而布洛斯基并不气馁，他看出了这首曲子真正的艺术价值，在往后周游各国的旅行演奏中，总是独排众议地将它搬出来演奏。久而久之，听众也似乎感受到了此曲的优美，而渐渐接受这首曲子，连一代小提琴宗师奥尔，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首曲子确实有它的特出之处，而重新评估此曲的价值，后来甚至成为他拿来教导学生（如海飞兹）的重要曲目之一，这首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终于不用被覆盖在厚厚的尘埃之下，显现出它绚烂技巧与俄罗斯性格的光芒！理所当然地，柴可夫斯基后来就把这首曲子题献给推广它最有功劳的布洛斯基了。海飞兹的绝技自从它成为小提琴协奏曲里难得的晶玉之作以后，后世的小提琴家无不以此曲炫技为主的曲目做为锻炼自己的试金石，也因此数十年来，唱片架上充斥着各型各态的演奏，论技巧，想要充份驾驭这首曲子，对一位职业小提琴家来说并不会太难；但论诠释，内想要从其中找到能面面俱到，甚至有一家之言的版本，倒也不太容易。笔者个人的第一个版本是郑京和的演奏，她细腻的情思确实给我相当的感动，但涉猎愈多，就被更多不同型式的演奏模式所吸引，我想应该和大部分的乐迷一样吧！海飞兹在技巧上的优势是很令人难忘的，其实更吸引我的是莱纳与芝加哥交响乐团的伴奏，有如惊涛骇浪似的铜管拍击，在第三乐章里发挥了强大的功用，虽然比较没有柴可夫斯基特有的阴柔美，但是曲子一气呵成的紧密度与坚定的步伐，想拿此版来做为标准版，应该是当之无愧的。也因此，笔者在接下来的部分就采用全长共29分35秒的海飞兹演奏小提琴，莱纳指挥芝加哥交响乐团的版本（RCA 09026-61495-2，博德曼），让我们跟着这个版本run过一次这首曲子。中庸的快板图二：奥尔当初毫不留情地批评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难得无法演奏。整首曲子三个乐章，是典型的协奏曲型式。第一乐章「中庸的快板（Allegro moderato）」，由管弦乐的第一小提琴以弱奏演出旋律，渐渐将它推到最强奏，然后突然放开，让独奏小提琴以无伴奏的方式耍了一段花奏（0:46），接着在弦乐拨奏的衬底之下，独奏拉出旋律优美的第一主题（1:00）。刚开始的性质是阴沉的，但下一波的旋律线渐渐秀出华丽的发展，最后与管弦乐层层激荡，首度让独奏炫技；不久整体沉没入弱奏，独奏接着拉出优雅的第二主题（2:51），它与身旁伴奏的管弦乐团始终保持紧密的对位，尤其在后半段气氛炒热之际，几乎完全看独奏的超技演出，像海飞兹一样能在这里演奏到白热化的版本大概不多吧？！曲子在独奏的飙奏之下，迅速让管弦乐团气势辉煌地接手，进入发展部（5:38），在小号的断奏之下，由管弦乐团演奏出之前的第一主题特别具有精神，尤其莱纳的演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军队行进似的威武，中间独奏再度掌握旋律主轴，演奏出表现力强大的，以第一主题为旋律的高难度推展（6:34），不久又回到管弦乐豪壮的出场（7:37），这次比起上次更加热闹精彩，乐曲就边跑着边与独奏接缝，进入作曲者特地为独奏所写的花奏部分（8:26）。发展部的后半段，完全是独奏者表演的天下，当然这对独奏者的体力与技巧是一大考验，而并不是每个版本都能像海飞兹那样视技术于无畏的；长笛出现与独奏相和，告诉我们曲子的发展部已结束，进入再现部（10:21），刚开始独奏还是主导大局，难度也没有减弱的迹象，直到独奏的第二主题出现（12:17），与前面不同的是，这里是D大调，而不是前面（2:51）的A大调。独奏看来真是不得闲，必须兼顾音色之美，还要顾及高音把位的准度，当然还要有完美的技巧才行，一路跟着节奏十足的音符滑入终结部（13:51），加快速度与加强力度，把这个乐章的热度推升到最高点，迸出壮丽的尾声。行板的短歌第二乐章「行板的短歌（Canzonetta: Andante）」是一个三段体的型式，由木管部悠扬的乐音开始奏出平静的序奏。装上弱音器的独奏以一种类似叹息或憧憬的心情，演奏出夹杂着悲情而优美的第一主题（0:35），管弦乐似乎也演奏出好象不能帮上什么忙似的无奈声响，后来长笛拿这个旋律反复了一会儿（1:38），旋律立刻跨入比较不那么愁的第二主题（1:56），而海飞兹的演奏似乎是刻意冲淡悲哀的气氛；经过一段小提琴主奏与管弦乐团缠绵似的伴奏之后，再回到独奏的第一主题（3:16），乐团也仅是平静地偶尔加入伴奏，顺势也就进入以追思为景像的，以木管为主的终结部（4:35），接着不间断地进入下个乐章。活泼的快板第三乐章「活泼的快板（Allegro Vivacissimo）」与第二乐章强弱对比甚大，乐团以一颗大铁球撞击而来之势展现强力的齐奏，而独奏小提琴接着以不伴奏的型式重复将之多样变化（0:14），之后结束序奏。独奏以弱奏，但速度极快的方式奏出第一主题（0:46），这个主题具有强烈的俄罗斯民谣风，与「第一号钢琴协奏曲」的第三乐章性质相同；伴奏由于也有强烈的节奏感，使得整曲听起来很有舞蹈的风味。冲杀到高点后，弦乐群立刻将速度调慢，独奏接着也奏出同样属于俄罗斯特雷巴克舞曲旋律的第二主题（1:47），然而整体的速度好象宿命似地又渐渐加快，同样飙到高潮之后，又四两拨千斤地将跳舞的气氛消失于空气之间，出现了比较柔和的间奏（2:29）；但这种情况并没维持多久，独奏马上将速度转回原有的快速，再奏出第一主题（3:35），乐团也亦步亦趋地跟随其旁，而且以与前面同样模式，再次跨入第二主题（4:41），柔和的间奏也接着再出现一次（5:26），展开一段之后，乐曲正式要进入结尾：先是充满节奏感的第一主题登场（6:37），随着管弦乐团的从旁驱动，热烈地推展，转入速度更快、气氛更加激昂的终结部（7:03），曲子就结束在这有如山雨欲来的气势中。对这首曲子应该有更深一步的了解吧！希望这个走过一次之后，大家对这首优美乐曲的印象不要始终停留在浮光掠影的广告乐段身上，真正去发掘它唯美的地方。图三：奥尔的学生，也就是海飞兹，把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的神髓表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