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张丹是位钢琴教师,蒙其厚谊,赠我一张西安音乐厅的票,恰好是场钢琴音乐会,我是个钢琴迷,于是喜不自禁。
这次的座位在楼上的前排,可以俯瞰厅内全貌,观众年轻人占九成,估计学琴的多,乐迷甚少。邻座是两位少女,前排是三口之家。翻开节目单,发现竟全是法国印象派和现代派的作品,我素来不大喜欢法国钢琴音乐,认为他们玩弄音色,缺乏骨力支撑,不禁略有些失望。
音乐会名为《交叉的色彩》,倒有意趣,印象派音乐受东方影响较多,在中国演出这些有东方情味的作品,即交叉之意。这是西安法语联盟(不知是个什么机构)和法使馆组织的演出。不久,钢琴家携女翻译出场了。钢琴家(jean pierre armengaud)六十挂零,一头银发,气质丰润,典型的老外艺术家的风姿。女翻译身着礼服,皮肤有点黑,矜持的像一个大学教师。本以为只是报幕,不料,一个说一个译,两人竟开始解说起曲目来。先要演奏的是萨蒂的作品,于是两位就不厌其烦的解释其生平,曲目,似乎很担心来的都是音乐白丁,也显示了让的西方文化大国的一种心态,还好,诸多音乐概念,翻译倒没有出错。终于,解说完了,白发苍苍的让将话筒轻轻放在琴盖上,坐下来,几乎不假思索,出手即弹。萨蒂的三首《玄秘曲》速度舒缓,味道是对的,但是听来平平,无甚玄秘之感,倒是有点暖意,有点肉。接下来是拉威尔的几首曲子,在翻译的帮助下,让仍然不厌其烦的解说曲子的内容,我有点不耐,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演奏几首曲子呢。让的民族自豪感是可以肯定的,虽然他的谈吐绝对是优雅的,但还是给人一种明显的优越感(法国音乐史家朗多尔米在其著《西方音乐史》中,根本不认为东方有音乐,认为柴科夫斯基是二流作曲家,甚至就是我很不理解,其实那就是一种文化自大),似乎西方的传教士来布道或者做音乐普及工作了。他的确是几乎将西安的听众当乐盲了,如果真是面对乐盲,选择这样的抽象微妙(虽然皆有标题,但是绝非简单的标题音乐)的印象派作品似乎是很不应该的。再翻开节目单,发现曲目已经全乱了套,全被改掉了,那还要这节目单何用呢?我也懒得听他讲解了。德彪西,拉威尔的全部钢琴音乐加起来不过六枚cd,我都有收藏,但几乎很少听,我有无数的贝多芬,莫扎特钢琴唱片,但是法国音乐却就那么聊聊数张。听这些印象派的音乐,我是不屑于按图索骥,对照着标题去探求内容的,反正听来听去都差不多,一个味。
但是一首拉威尔的《水的嬉戏》,却一下子显示出让的真功夫,钢琴声一下清泠起来,我不禁想起我们李贺的美丽的诗句“羲和敲日玻璃声”。下半场前四首都是德彪西的作品,德彪西是用声音造型,写意的高手,却很少有悠长的旋律线,倏忽之间,音乐在空间里飘来飞去,实在很难抓到什么,我索性闭上眼睛,只倾听这悦耳的音响。只有一首《贝加莫组曲》中的《月光》,旋律线是明显的,观众是熟悉的,于是大家被深深吸引进去,前排的一直不停折腾的孩子踏实下来了。
全场毕,让返场,加演了一首拉威尔的《丑角的晨歌》(存疑,我成天泡在巴赫的键盘乐里,太久不听印象派了),在观众不甚强烈的要求之下(观众对当晚这些法国曲子的接受能力,可以想见),让仍然谦和鞠躬连连。鞠躬毕,却头也不回的走了,就此完成了这场“乐普式”的音乐会。
要说的是,这两场音乐会,西安的观众素养似乎还是不错的,让我们期待更高水平的音乐会在西安音乐厅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