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不是要和《安娜·卡列尼娜》那著名開頭唱反調,但我總覺得每個偉大時代興起的原因都不同:有些真是勵精圖治,有些則全是運氣使然。倒是盛極而衰的原因,若非不可抗力之天災戰禍,那還真是非常相似。那就是不再好奇。無論那朝代有多輝煌,一旦覺得自己是文化顛峰,只有別人向自己學習,自身不再需要到處請益交流,那就是開始衰敗的徵兆。畢竟這世界每天在變,如果失去了對未知事物的好奇,自己成為不變的存在,又怎有可能真正面對日新又新的環境?許多人因為浦朗克 (Francis Poulenc)身處二十世紀,就認為他音樂「現代」,大概不好理解。但浦朗克也和香奈兒身處同一時代,兩人也是好友,怎麼就不說香奈兒的服裝不好理解呢?況且,若真聽了浦朗克,大概也會感覺到,那還真是帶有香奈兒風格的音樂呢!同理,史托克豪森 (Karlheinz Stockhausen)的音樂,現在大概已被多數聽眾 (如果知道他是誰)歸類成難演難親近的作品,只有專業人士才能欣賞。可是回顧歷史就會發現史托克豪森當年其實是「熱門作曲家」,音樂會場場爆滿,披頭四還把他們的合照放上唱片封面,表示史托克豪森是啟發他們最多的音樂家。如果不先預設立場,直接去欣賞他的創作,其實往往會眼界大開,甚至感到十分享受。當然,史托克豪森也可能會讓人聽得非常痛苦。只是他的作品,無論如何,聽了絕對不會是白費工夫。有次演講我播放了貝里歐 (Luciano Berio)寫給長號的《模進五》影片 (此曲是音樂加上戲劇)。過了幾周,突然有聽眾來信詢問。「說實話,看的時候實在不喜歡,只想馬上聽完。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周來最念念不忘,腦中不斷出現的,居然是這首曲子!」為什麼會這樣?很簡單,因為貝里歐是了不起的作曲家。無論聽覺上是否討好你的耳朵,他的作品都有傑出設計。聽得時候就算沒感覺,你其實也已經中了他的局。這週末10月11至13日,在台北東吳大學松怡廳有台北國際現代音樂節,10月12日國家交響樂團要搶在柏林愛樂之前,為當代巨擘布列茲 (Pierre Boulez)的《符號》台灣首演。同場演出舒曼《大提琴協奏曲》的名家沃格勒 (Jan Vogler),隔天10月13日居然要在台中中興堂一晚拉完巴赫六首《無伴奏大提琴組曲》。鋼琴家葉孟儒也要在10月8日演奏拉赫曼尼諾夫原始版的《第二號鋼琴奏鳴曲》。那麼多充滿驚奇與探險的音樂會,希望我們能有多一些好奇的聽眾,願意知道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