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11.9)拉个德国朋友去wurzburg看了场图兰朵,按我为扩展现场欣赏剧目而每部只看一次原则,看过Theorin在Essen唱图兰朵的我不该再看第二遍,但一因此剧是我最喜剧目之一,二因网页剧照显示制作极其传统深得我心,三因该剧院指挥是华人和我500年前一家,加上该城市有cheryl studer和ingeborg hallstein大人坐阵的音院,我决定破例,同时此剧成为指环以外我在德国唯一看两遍的剧目.wurzburg剧院很新,并应证年纪越轻内部结构越合理规律,因不存在老式巴洛克剧院内部座位马蹄形(就为排场美观,不考虑观众视野)经常看不全舞台的问题,且按我经验,剧院越新制作越传统忠实,事实不出所料,我和朋友都去现场买票,我德国朋友非学生,所以排队时一老头愿10欧转让原价14.5欧的票,就拿了,我自然等学生优惠票,不料排到我时竟只有站票,坐票售空!四处张望,有极其龌嵯老太退票,我问能否比原价低点,居然无耻不让,还说这是赏你入场机会,我大怒不理,手机显示离开场不到10分钟,心跳着盯电脑屏幕购票系统,几个灰色座位突变彩色,表示有人退票出现余座,排前面一对夫妇捷足先登,到我时还有最后一张平价票,还好没人再上前!原价12.5欧我学生9欧拿下(所以还不如退票转让来得优惠),于是拿到我所知最后一张票,如果后来电脑系统没继续显示退票的话,龌嵯老太就yy去吧.
票子紧张不定代表演出水准高超,斯图经常满场,然演唱一般,制作更是前卫得想毙导演,演唱制作都好的karlsruhe剧院却常被我拿下last minute ticket,即开场前半小时所有座位6欧学生统一价,因而常坐最前几排.但这次,演出盛况还真无愧票子火热.后来我朋友听转让票老头说,平时并不会售完,分析下来票子这次如此烫手,一是这次下午场,周边人可看完从容乘火车回去比如我,二是下午场票价比晚场便宜30%,三是后来看到当天ping和liu是客座歌手来唱,还真不赖.
因前面提到内部结构合理,所以我完全可以买更差票也任何地方都看全舞台,指挥王进很受欢迎,开演前走进乐池观众不是鼓掌,而是一片叫好,看见舞台一侧已坐着仨完全大闹天宫老孙京剧服装的仨大臣,正中舞台左到右仨大宽红布,分别垂直方向中文大字希望,血,图兰朵(三个谜语答案),我逞能对右边坐着老头说,我给你们解释这仨词吧,刚开解释,发现中文大字下面都有德文词写着...一通老头客套恭维我德语后演出开始.
一通相对稳健不嚣张前奏过后,幕布掀去,舞台纵深较大,舞台前端是中间有一截下落断层的高台,左右两侧很高大瘦长镜子各五块,正对观众舞台内后方也是五块,平地则宽大向前几个阶梯,站了40来位土蓝色苦力工人服装布帽良民,非常整齐统一的合唱,相当震撼,从舞台两侧消失后,又分别从内后方出现,边唱边低头缩腰迈着小碎步鬼子进村般顺楼梯而下走到舞台前端,形态非常好笑,最后排成整齐五排.这时舞台前方由右侧走出浑身披麻带孝青年甚至小孩,缓缓朝左侧穿过舞台,慢慢停下,唱着茉莉花旋律,明显有动听的童声,仿佛祭奠为求婚而作鬼的亡魂,一位很高的披麻带孝男随孩童走到舞台正中,僵直地站住不动,舞台内后方高处二楼平台一身大红,还珠格格打扮的图兰朵走出,她左边一提着开山斧的刽子手,就看图左手横着一挥,刽子手做出抡斧子样子,那高大白衣男便随孩童一道走进舞台左侧出口离开,也许代表刚被斩首的波斯王子.
timur和liu上场,timur声音不错,典型深情不邪恶意式男低嗓音,liu音色很好,绸缎一般,就换气问题不小,特短特急,这时舞台前端高台下落的断层处出现一金色大鼓,插着俩棍棒,随着美妙管弦过门,liu开唱主人听我说,可惜换气太频繁,影响连贯性,最后降b2本来很少有人自如做出渐弱,这里也不苛求,其他都很好,男高大声唱我发现音色还行,但上下不统一,硬喊成分太多,过了换声点发声方式就改变,于是我感到他恐怕撑不住,事实证明我预见正确性.三声大喊图兰朵挑战谜语就显吃力,而后他跳下前端高台,趴在那个平地中央金色大鼓上,匍匐着俩手敲鼓,好笑,这时王进充分显示戏剧风格张力或剧院结构尽致体现传声效果,第一幕结束大鼓渐急,远处雨点到咫尺雷鸣的压强是我听过最排山倒海地裂天崩一次!最后巨锣大鼓一声轰鸣,效果至极就是没人喊好,只是鼓掌.
通常三幕歌剧都是两幕完后一歇息再演最后一幕,所以第一幕演完只灯光稍亮,幕布落下短暂换景,并无真正意义间歇,下面仨活宝大臣的聒噪,他们拉着椅子坐在幕布前百无聊赖屁话罗嗦,里面有一个大臣是客座歌手演唱,因临时入替,所以没熟悉脚本,就站在舞台左边看着谱架演唱,而对应那个大臣就只演不唱,这个男中音音色很好,不很浑厚笨重,但统一温暖,非常耐听,看了演员表想起他其实是我karlsruhe看giulio cesare那场男中,我还舞台后要过他签名,父母分别是德意人,所以入替这个角色再合适不过.看着哥仨一身孙悟空京剧服,脑袋上两条长长雉鸡毛,心想这个制作真中国得不能再中国了.仨都中规中矩,该上的降b2也一挺腰上去了,而且还有相互打闹抢戏的表现,令人满意.这时大幕掀起,下面便是最让我激动的深宫场景了,就看内后方一个铅灰色水塔,塔顶坐着白衣斗篷帽皇帝,这回不是依传统找个垂老歌手来唱,而是个听声音年纪不大,故意捏着鼻子唱出丑角腔调的男高,也有一番风味,可惜观众可能不知道这个角色特点,所以听得出皇帝尽力唱出半死不活腔调,观众却不知道会意地笑笑,水塔下面前端四级楼梯上便坐着第一幕已出来施令行刑的还珠格格版图兰朵,这女的肖像照一般,但扮相图兰朵造型还真不错,皇帝那段行将就木的哼哈结束,最振奋人心的时刻便到了!深宫!深宫!深宫!图兰朵开场便要借以服众的全剧首推aria!(送奶歌除了口水有啥好,真搞不懂怎就这么受欢迎),我端坐起身谛听女高音色,坦白说,力度并不出众,穿透力也就中规矩,但音色好,那种很肥很润泽的大号女高,既不暖也不冷,特滑溜,没nilsson那么集中,也没marton那么散,有点女中味道,这倒是我今后觉得合适的一种图兰朵演绎音型,尤其第三幕,图兰朵并不需太无情暴力,同大多戏高一样,这位也有vibrato较明显的特点,但是听得出是正常幅度,在那个b2爆发稍平淡些,但是音色保持了从上到下绝对统一!后面三次翻高(我最心爱的旋律啊!相比之下calaf那段aria算啥?啊?奶送到了吗?送到你就没事了滚吧,别进深宫打搅我)再次b2还是有点不太精神,但稳定一致的音色可让我忽略高音瑕疵!这时"谜语三个,生命一次"的三次翻高,看出男高开始不行了,果然,c3刚上去就劈了,而最后又死命踮脚唱出c3残尾来,就像被虫蛀地毯那感觉,跟domingo被marton憋破那个差不多情形,这里我开始尤其为男高担心起来,下面的猜谜,女高始终音色完美,如果不是很震撼的话,属于人性化图兰朵(Inge Borkh?不,这回这位嗓音再丰满些),男高越发吃力,好歹坚持着没crack,猜谜时女高故意头一扭眼一瞥,不屑一顾男高的样子,以及猜第三个迷之前,唱到陌生人,你害怕得脸色白了那句,女高故意走近男高得意奸笑了几声,都传神,猜完谜后茉莉花强力绽放那里,居然合唱中听见俄罗斯东正教超级男低那种地狱魔鬼隆隆声,这可是我在任何唱片和现场都没听过的效果,棒极!因女高并不是霹雳强力派,而且合唱这次我提到是40人而不是通常20多人,所以茉莉花最高潮那两个c3女高没法打穿乐队,甚至我感觉是故意藏在合唱里混过去了,而且之前唱出第二个迷题的b2和三谜皆落后女高独自孤零凋落几句中一个半高音也些费力甚至没唱准,但音色始终保持,让人感觉她是努力追求效果和质量,所以还是好,王子在这两句茉莉花动机后那个可选c3处不出意料地逃避c3炫耀而采取了低八度那个下行处理,接着王子端出只要自己被猜出姓名仍答应赴刑就死的承诺向图兰朵给出迷题,这时男高嗓音已明显感觉出疲劳,好在该幕临近尾声,送奶动机响起,我左手几个德国人已不由自主哼唧起来,这幕结束又是锣鼓喧天,不到40人的乐队在王进棒下居然呈现出了指环终场的气势!就算不绝对符合场景,也让赞叹了.
第三幕开头舞台大体场景都不变,只是40人合唱队不再是土蓝衣苦力工人装束,而是平凡百姓打扮,这部剧最有规律的数字--3次前奏过去后,牛奶开送,男高明显已无法支持,第一段结尾a2处相当吃力,发出嘶哑嗓音,第二段众人合唱的背景在王进棒下很幽静,然而我已经不可能指望这两句一完男高能像录音里大师们那样猛然接过钢枪一般顺势拔起连续四个a2,就看男高几乎踮着脚拼命,b2那里,他知道凶多吉少,一上去就立马掉下来,整个结尾都唱得很短,随后合唱水准依然,以至于作为陪衬的合唱成了主角,独唱男高成了配角,不过也许因为卖力苦劳,所以唱完还是头一次剧中出现了掌声,第一幕liu那段结束也有掌声,但只是零星几下,就因没有呼应而生怕属于干扰演出而熄灭了.
下面liu的绝唱了,她在舞台前端右手那个高台出现,对立的左手高台站着图兰朵,liu身边还有王子,正要上前对峙,便被liu挡在身后,这时三大臣和不少差役拉住liu拖下高台,并让她背后两手横担一头有利刃的木枪,liu拒绝透露主人姓名,图兰朵大怒唱道"给我用刑",身后差役把liu横担着的木枪往后一拖,liu一声惨叫,而后唱出冰冷的心那段,音色依旧出色,且音量和宽度恰好也能和图兰朵对比反差,始终集中松弛,就是没显示高弱,以及换气老问题,降b2那里用的强音,唱完后,步上高台,突然拽下横担扁担般那条木棍的枪头,双手剖腹般自尽,这里众人震惊折服的那声啊不是太过瘾,而后她朝前踉跄几步跳下高台,扑倒在地上,那里是第一幕那个calaf匍匐着敲打金色鼓的地方.铁木耳在这里感叹呼唤是该角色全场唯一要叫座的地方,男低音也表现得够出色,男高因为刚才嗓音已耗尽,所以也只能尽力表现悲伤心情,就看liu趴着的这块逐渐向下深陷下去,一会就人落到地下舞台看不见了,中央平地露出一个深洞.
下来是alfano续写的部分,不得不说,虽普遍认为这一段落水准不如原作,但我还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结尾,中国那个郝某某续尾可以哪边凉快待哪边去了,死神公主这段重唱又是深宫三次翻高动机的重复,实在太美妙,进入这段动机前中间一个抖擞激灵管弦就每每让我激动万分,但此时男高已从第二幕结尾c3唱破,第三幕开头送奶b2唱破,发展到这里连动机高峰那里a2都不行了...可见演唱多么拼命而这又是多么残酷的一个角色,而女高开始趁机发力,a2几个都是弱音渐强(用声难度来说,我认为最简单是延长保持音,其次先给出弱音逐渐增强声压,再是直接张口就是高弱音,最难是先给出强音而后逐渐收回的渐弱处理),并拖长,弥补了男高声音带来的不快,却也让男高更难堪,除了女高在第二幕比如合唱俩c3那里有省力嫌疑以外,主要方法正确,所以音色和持久力相对保持好得多,这时王子终于征服图兰朵,那个接吻场景是背对观众,所以也看不真切凑上去没,第二幕白衣斗篷帽皇帝,这一幕却换成清朝官员散缨圆锥黄金帽,黄金袍打扮,却也算创意,缓缓从舞台内后方走出,而原先舞台前端中央缺的那块也逐渐被补平,原来那块下陷部分重新升上来,托出是躺着liu的玻璃棺材,这时被感化的图兰朵终于唱出心声,父亲,我已经知道这个陌生人的名字,那就是---爱!这个音非常美妙,渐强音,微颤着浮泛光芒,拖了个气尽的长度,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这个音,足以确立alfano水准,这个音后面紧接着我心迷神往的深宫动机大力翻高,以及类似运动员进行曲前奏豁然开朗管弦,以及马八结尾一般排比,以及茉莉花,以及最后送奶动机,图兰朵结尾简直交响中的交响!王子在和公主接吻时已把公主罩面红纱扯去,此时40人再次列好队伍合唱,而王子和公主就站在合唱团队第一排,清朝官袍的皇帝走向前,把权仗交给图兰朵和王子,两人都很有礼貌地鞠躬点头,相互以及分别和左右合唱成员手拉手,共同唱出送奶最后高潮,通常处理最后合唱那个b2应该很短,一点就下来,这次王进让合唱拖得很长,来个大过瘾,完全一新的处理,男高看样子好像也跟着努力喊着,b2没听见,倒是掉下来后的a2看他很起劲地憋了出来.而皇帝却独自手里持着一束花,跪下来趴在liu的棺材上面,并把花静静地摆上去.又是王进无敌渐强大鼓细细雨点到隆隆雷声到最轰鸣时一锣收尾.
谢幕时,bravo却不这么热烈,主要是给liu的,王子也有几个,图兰朵却不明显有,指挥当然也获得了喝彩,一共谢幕了六次,我左边有几人都兴高采烈加入站立并且有节奏带有明显把幕布后演员们再唤出来的那种掌声行列,对于一个非国立级别剧院来说,这已经是莫大肯定了.
附注:王进近日已被wurzburg剧院突然除职,此事仍在研析中,极怀疑背后有政治动因.
